参加了几次婚礼，有一个很大的感触，那就是新郎，新娘如果工作岗位好或是学历高，或是自己创业成功的，主持人和证婚人都会有意无意地对他们的工作岗位，学历和取得的成绩专门进行夸赞。而如果没有这些光环则会说些“有上进心，人品好，心地善良”之类的话。 上个月连着吃了三回喜酒，礼金包得手软，眼睛却没闲着。 第一场在五星级酒店，水晶灯比星星还密。 新郎是博士，主持人念履历的时候，话筒都在发亮——“XX大学本硕博连读，现任职于XX研究院，参与国家级项目……” 新娘悄悄拽他的领带，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节发白。 我旁边的阿姨跟同伴说：“看这孩子，多有出息。” 第二场在网红餐厅，墙上贴满拍立得照片。 新娘自己开工作室，证婚人是她大学老师，张口就是“创业五年，从三张桌子做到五十人团队，小姑娘比男生还拼……” 台下有人小声议论：“难怪彩礼要了八十八万，值。” 我夹菜的筷子顿了顿，盘子里的糖醋排骨突然有点咸。 第三场在城郊农家乐，新娘穿租来的婚纱，裙摆沾着草屑。 新郎给她递水时手都在抖，像怕碰碎了刚从田里摘来的露珠。 主持人是村口的大爷，拿着稿子念：“俩孩子都实诚，男方在工地开挖掘机，女方超市收银员，俩人处对象三年，没红过脸——” 台下有人笑，不是坏笑，是带着点暖意的那种。 大爷清清嗓子，突然提高声调：“小伙子给工地食堂送过三个月饭，就为了每天能跟姑娘多说一句话；姑娘攒了半年工资，给小伙子买了双劳保鞋，鞋底厚得能踩碎谣言。” 掌声稀稀拉拉的，不如前两场热烈。 我低头扒拉米饭，突然看见新郎给新娘剥虾。 他左手缠着创可贴，是前几天搬嫁妆时被钉子划的，剥虾时不敢用力，生怕血蹭到她白裙子上。 新娘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酱汁沾在嘴角，他用拇指蹭掉，动作比主持人念的头衔还自然。 散场时路过签到台，前两场的礼单上写满“某总”“某教授”，第三场只有歪歪扭扭的“王阿姨”“李哥”。 可第三场的喜糖盒里，除了糖，还有两颗剥好的瓜子仁——是新娘自己一颗一颗剥的，说怕长辈牙口不好。 回家路上我琢磨，主持人夸什么的时候，是在夸他们本人，还是夸那些头衔背后的“附加值”？ 那些没被念出来的“好”，算不算是藏在生活褶皱里的糖？ 比如他记得她不吃葱姜，每次点外卖都备注三遍；比如她知道他腰不好，每次逛街都悄悄走慢半步。 第二场婚礼的新娘，敬酒时偷偷把白酒换成了矿泉水，只有新郎发现了，他碰杯时用手指在她手背上敲了敲，像在说“我知道”。 原来光环会发光，是因为有人在背后帮它擦灰。 就像第三场的新郎，他给她剥虾时手指上的创可贴，比任何头衔都亮。 那些没被念出来的“有上进心，人品好”，说不定才是日子最该有的底色——不是拿出来晒的，是埋在土里，能长出甜的。 现在想想，主持人夸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看她的眼神，有没有把全世界的光都装进去。 就像第一场的博士新郎，他握住新娘的手时，指节发白，不是紧张，是怕漏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