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素老三，有人传我一张照片，头发花白，腰背驮着，穿的水裆尿裤，显得老态龙钟。这

我叫素老三，有人传我一张照片，头发花白，腰背驮着，穿的水裆尿裤，显得老态龙钟。这是从我儿子的视频里截图的。这其实不是真的。真实的我，比儿子拍的还要老。我今年58岁，跟同龄人比，我显得老。我上小学的时候，就比同班同学老，那也不耽误我长大，也不耽误我养大儿子，更不耽误我追求自己的梦想。 手机震了一下，是表妹发来的照片。 点开的瞬间，我差点没认出自己。 头发白得像刚下过雪的屋顶，一丛一丛支棱着；背驼得像是被谁在身后压了块大石头，连带着脖子都往前伸着；裤子松垮垮的，裤脚堆在脚踝上，活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底下还有行字：“你儿子视频里截的，素老三咋老成这样了？” 我盯着照片看了半天，突然笑了。 这哪是“老成这样”？真实的我，比这照片里的还要老呢。 今年58，身份证上写着的。走在街上，迎面过来的小伙子会喊“大爷”，卖菜的大妈会问“您孙子放学了没”，我都应着——反正打小就这样，上小学时，同班同学都喊我“小老头”，说我眼角有细纹，笑起来像他们爷爷。 那时候我还会生气，追着他们满操场跑，边跑边喊“我才八岁！”现在想想，八岁又怎样？八岁就得水灵灵的？我那会儿已经知道帮我妈烧火了，火苗子舔着锅底，把我脸蛋烤得通红，眼角能不长细纹吗？ 桌上的搪瓷杯被阳光晒得发烫，我摸了摸，杯沿有个小豁口，是儿子十岁那年用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的，上面画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熊，现在熊耳朵都快磨没了。每天早上我都用它泡枸杞，水一倒进去，豁口那儿就滋滋地冒小泡，像在跟我打招呼。 后来问儿子，他说那天拍视频是想给我个惊喜，想记录“老爸平常都干啥”，镜头扫到我蹲在阳台浇花，背确实驼，因为前一天搬那盆大绿萝时闪了腰；头发白，是因为前阵子帮邻居写回忆录，熬了好几个通宵；裤子松，是因为瘦了，去年的尺码现在穿着直往下掉——他挠着头说：“爸，我觉得你这样挺帅的，有故事感。” 我差点没忍住笑，这小子，啥时候学会说这么文绉绉的话了。 其实我知道，他就是没觉得我老。在他眼里，我大概永远是那个能把他举过头顶的爸爸，是那个能修好自行车、能换灯泡、能在他哭的时候掏出颗糖的爸爸——哪怕现在我举不动他了，换灯泡得踩板凳了，兜里也很少揣糖了。 你说人这一辈子，到底是活给别人看的，还是活给自己的？那张照片在群里传了两天，有人说“老三咋老成这样了”，有人说“岁月不饶人啊”，我都没回。我想起小时候，邻居阿姨摸着我的头说“这孩子咋长得这么着急”，我妈当时就说：“着急好，着急的孩子懂事早。” 可不是嘛。因为“显老”，我比同龄人更早知道生活不容易。十五岁暑假去工地搬砖，晒得脱了三层皮，挣的钱给家里换了台电风扇，我妈抱着我哭，说“我儿受苦了”，我却觉得高兴，因为那风扇转起来的时候，满屋子都是风，吹得人心里敞亮；二十岁出头就咬牙娶了媳妇，怕再晚点“老得没人要”，其实是怕她等不起——现在她走了快十年了，我还是每天把她的照片擦得干干净净，放在床头柜上。 就像那台电风扇，早就转不动了，扇叶上落满了灰，但我一直没扔，收在阳台角落，每次看到它，就想起工地上晒得发烫的钢筋，想起拿到工资时手心里的汗，想起我妈抱着风扇时眼里的光——那光里裹着的，是一个“小老头”对家最实在的热望啊。 现在我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坐在桌前写东西，写我妈，写我媳妇，写工地上的工友，写儿子小时候的趣事，写着写着天就亮了，阳光爬到纸上，把字迹照得暖烘烘的。有时候写累了，就端起搪瓷杯喝口水，豁口那儿还是滋滋地冒小泡，像在说“接着写啊，别停”。 那张照片我存手机里了，设成了屏保。每次打开手机，看到那个头发花白、背驼得像块弯铁板的自己，我就觉得挺踏实——这就是我啊，58岁，比同龄人显老，比照片里的“老态”更真实，也更有劲儿。 刚才儿子发来视频，问我在干啥，我说在写东西。他说：“爸，等你写完了，我给你做个视频，标题就叫‘我的老爸，58岁，是个追梦的小老头’。” 我对着镜头笑，眼角的细纹挤成了一团，像揉皱的纸。 窗外的风把窗帘吹得鼓起来，像个小帐篷。我摸了摸发烫的搪瓷杯，觉得自己比照片里那个“老态龙钟”的素老三，可精神多了。 毕竟，能做梦的人，哪会真的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