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跑路的速度,简直比变脸还快。 前脚南京博物院原院长徐湖平被联合调查组从家里带走,后脚他儿子徐湘江名下的 “敏求艺术” 就人去楼空,秦淮区市场监管部门上门检查时,大门紧锁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当场就给列入了经营异常。 敏求艺术被列入经营异常的时间点很关键。它不是事后几天才被发现失联,而是徐湖平12月23日中午被带走的同一天。 调查组上门带走徐湖平的动作很迅速。12月23日中午12点半左右,江苏省联合调查组和国家文物局工作组就已经到了徐湖平位于富贵山下的独栋别墅。徐湖平本人、老伴还有家里的保姆都被带走配合问询。当晚公安部门还对这栋别墅展开了长达10小时的包围搜查。 徐湘江的反应比调查组的搜查动作更敏捷。敏求艺术的注册地址在南京市秦淮区,市场监管部门接到线索上门核查时,已经看不到任何工作人员。这种同步失联的状态,很难让人相信是巧合。 要搞懂这父子俩的操作,得先看清敏求艺术的来头。这家公司成立于2007年11月,注册资本50万元,法定代表人就是徐湘江。更值得注意的是,公司的联合创始人里有个叫封蕾的人。封蕾可不是普通商人,她曾担任南京博物院文创部副主任,还兼任过江苏省长江文物艺术发展公司经理,是文博系统里的资深人士。 封蕾在2022年悄然退出了敏求艺术。巧的是,那一年她正好担任江苏文博专业中初级技术资格评审会的评审专家。这种身份的重叠和退出时机的微妙,让敏求艺术的经营性质变得更可疑。 这家公司对外宣称的业务是工艺美术品、礼品的设计开发和销售。但结合徐湖平的身份,没人会相信它只是一家普通的文创公司。徐湖平在南京博物院深耕数十年,曾任院长,还手握江苏省文物总店法定代表人的职务。他既管着国有文物的鉴定和调拨,又能直接主导文物商店的经营销售。 这种权力配置给利益输送留足了空间。最典型的就是明代仇英《江南春》图卷的流转谜局。这幅画是1959年庞莱臣后人无偿捐赠给南京博物院的,博物院当时明确承诺会妥善保管。 1997年5月8日,时任南博副院长的徐湖平签字批准,把这幅画调拨到了自己兼任法人的江苏省文物总店。第二天,这幅画就被一名标注为“顾客”的买家以6800元的低价买走。后来调查证实,这个神秘买家是徐湖平的多年好友,身家数亿的艺术品炒家陆挺。 更离谱的是鉴定流程的漏洞。1964年参与《江南春》鉴定的三人里,徐沄秋本职是文物征集员,根本没有鉴定专业资质。另一位署名专家谢稚柳的家人也公开证实,谢稚柳从未参与过这幅画的鉴定。这种明显有问题的鉴定结果,成了画作脱离馆藏流入市场的关键。 2025年5月,这幅被低价倒卖的《江南春》出现在北京拍卖预展上,估值已经高达8800万元。24年时间,价格飙升超过1.3万倍。这中间的巨额利润,最终流向了谁,答案不言而喻。 徐湘江的角色就是这个利益链条的关键一环。他长期活跃在文物拍卖圈,除了敏求艺术,还在上海成立过艺术品拍卖公司。南博退休职工郭礼典联合41名同事实名举报时就明确指出,徐湖平指使专家将国宝伪判为赝品,通过文物商店低价转出后,再经徐湘江的拍卖公司倒卖给境外商人牟利。 这种家族式的利益布局不止于此。徐湖平的女儿徐莺是美术史学者,研究方向恰好聚焦于庞莱臣收藏体系。她甚至曾对外谎称是庞家后人,被庞氏家族通过法律途径辟谣。父亲掌控鉴定调拨权,儿子负责市场拍卖变现,女儿深耕藏家研究铺路,一条全链条的利益输送网络清晰可见。 徐湘江在父亲被带走后立刻跑路,本质上是在掩盖这条利益链的证据。敏求艺术作为他与文博系统内部人员合作的平台,必然留存着大量与文物交易相关的记录。人去楼空的背后,大概率是在销毁证据、切断关联。 这起事件暴露的不只是个人的贪腐问题,更是文博系统长期存在的制度漏洞。徐湖平身兼南博领导和文物总店法人两职,既当“裁判”又当“运动员”,权力缺乏有效监督。 早在2008年,就有42名南博职工联名举报徐湖平,材料甚至登上过新华社内参。但因为徐湖平与已落马的江苏省反贪局原局长韩建林交往密切,疑似通过赠送书画搭建关系网,举报信被压了17年。直到《江南春》事件爆发,这些尘封的举报材料才重新进入调查组视野。 目前联合调查组已经整合了纪委监委、公安、文旅等多部门力量,国家文物局也成立了工作组赴南京调查。调查重点不仅是《江南春》的完整流转链条,还包括故宫南迁文物的去向和背后的利益网络。 徐湖平从备受尊崇的文博界大佬沦为被调查对象,徐湘江从风光的拍卖圈老板变成连夜跑路的嫌疑人。这对父子的命运转折,是文物圈反腐风暴的缩影。 国有文物是民族的文化瑰宝,不是个人谋取私利的工具。秦淮区市场监管部门将敏求艺术列入经营异常,只是调查的开始。公众更期待调查组能彻查到底,揪出利益链条上的所有参与者,追回流失的国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