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父女三人有两个在家等死了,我妹尽然比我爸还严重自己坐不得了要人来扶坐,乳腺癌晚期加上淋巴癌扩散到背上了,家里的空气像灌了铅,沉得让人喘不过气。客厅的沙发被挪到了窗边,爸爸半躺着,盖着厚厚的毯子,咳嗽起来浑身都在颤;妹妹窝在里屋的床上,背后面垫了三层被子,稍微动一下就疼得咬嘴唇,每次想坐起来,都得我和护工一人架一边胳膊,慢慢往上托,她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滚,却咬着牙不吭声。 家里的空气早不是空气了,是浸了水的棉絮,吸饱了日子的沉,压在胸口,每喘口气都带着疼。 沙发被搬到窗边三个月了,为了让爸爸能晒到太阳——可他总半躺着,厚厚的毯子盖到脖子,咳嗽起来像台生锈的鼓风机,从胸腔到手指尖都在抖,咳完要歇好一会儿,眼睛闭着,嘴角沾着点没擦净的唾沫星子。 里屋的门总虚掩着,妹妹在里面。她背后垫了三层被子,还是嫌硬,护工说骨头缝里都长了瘤子,碰一下就是钻心的疼。每次扶她坐起来,我得站在左边,护工站右边,一人架着她一只胳膊,像抬一块易碎的玻璃,慢慢往上托——她的胳膊细得能摸到骨头,皮肤松垮垮地挂着,可劲儿往起撑的时候,指节会突然攥紧,指甲掐进我手背上的肉里。 汗珠子从她额角滚下来,先是一颗,接着连成线,滑过鬓角,滴在枕头套上,洇出小小的湿痕。我拿毛巾去擦,她偏过头躲,嘴唇咬得发白,喉咙里挤出点气音:“别……擦,浪费。” 我蹲在床边,看着她闭着眼,睫毛颤得像受惊的蝶。以前她最爱漂亮,夏天穿吊带裙,露出细细的脖颈,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说以后要嫁个会给她买茉莉花的人。现在她瘦得脱了相,头发掉得稀稀拉拉,可每天早上还是要我帮她梳辫子,用那根磨得发亮的桃木簪子——她说这样“体面”。 有天半夜,我听见里屋有动静,轻手轻脚推开门,看见她背对着我,肩膀一抽一抽的。我以为她疼哭了,走过去想拍她,她却猛地转过来,眼睛红红的,手里攥着张照片,是我们小时候在院子里拍的,爸爸抱着她,我站在旁边扯她的辫子,三个人都笑得露出牙。“姐,”她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你说……爸爸还记得这个吗?” 我没说话,只是把她的手包在我手心里。她的手冰凉,指尖却有点烫,大概是又发烧了。 客厅的钟敲了十下,爸爸醒了,哑着嗓子喊“水”。我倒了杯温水,加了点蜂蜜,用勺子一勺一勺喂他。他喝得很慢,嘴角漏出来的水顺着下巴流到脖子上,我拿纸巾擦,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个病人:“让……让你妹……别硬撑……” 我点头,眼泪却掉在了他手背上。他手一抖,松了劲,又闭上了眼,嘴里嘟囔着什么,听不清,像是在喊妈妈的名字。 里屋的灯还亮着。我走过去,看见妹妹把照片塞回枕头底下,正盯着天花板发呆,听见脚步声,她转过头,忽然笑了——那笑容很轻,像风吹过水面的波纹,一下子就散了,“姐,明天……能把茉莉搬进来吗?窗台的,该浇水了。” 我愣了愣,才想起窗台上那盆茉莉,是去年她生日时买的,她说等病好了,要搬到新家的阳台上去。 现在它还开着,小小的白花,藏在绿叶里,一点都不显眼。可我知道,它在那儿,就像里屋的她,像窗边的爸爸,像这屋子里每一口沉重的呼吸——都在撑着,用尽全力,撑着一个叫“家”的东西。 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呢?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明天早上,我会先给茉莉浇水,再给爸爸擦脸,然后去里屋,帮妹妹梳辫子,用那根桃木簪子。 日子沉得像灌了铅,可我们都在学着,怎么抱着这块铅,慢慢走。
我们父女三人有两个在家等死了,我妹尽然比我爸还严重自己坐不得了要人来扶坐,乳腺癌
好小鱼
2025-12-15 19:5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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