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太会算计了，都能算计到骨子里。婆婆住院了，需要人照顾。婆婆八十多岁，还是第一次住院，以前从来没麻烦过我们。小妯娌先招呼我去医院，想让我告诉大嫂，我才不打电话呢！后来她自己打电话， 婆婆八十多，这辈子头回住院。病房里消毒水味钻鼻子，混着她毛衣上樟脑丸的旧味——那毛衣还是十年前我给织的，袖口磨出了毛边。床头柜上摆着她总带在身上的玉坠，磨得发亮，是公公走时留的念想。 小妯娌比我先到，蓝布衫上沾着灰，估计是从菜市场直接过来的。她搓着手，指甲盖里还嵌着早上择菜的泥，“姐，你看咱妈这情况，要不你给大嫂打个电话？” 我没接话，转身给婆婆掖被角。被角上绣着歪歪扭扭的“平安”，是她六十岁那年绣的，针脚密得像怕风钻进去。心里嘀咕：凭啥我打？大嫂离得最近，平时妈最疼她小孙子。 小妯娌没再催，从口袋摸出手机，屏幕裂了道缝，像道没愈合的疤。她按号码时手指顿了顿，我盯着那手机——去年她儿子升学宴，大嫂送的新手机，她舍不得用，一直揣旧的。 “喂，大嫂，”她声音压得低，“妈住院了……嗯，就是老毛病，医生说要住几天……你要是忙，我和二姐先照看着，不着急。” 我突然愣了。难道她真的只是想把麻烦推给别人吗？上个月她自己感冒发烧，硬撑着给妈洗了三天衣服，说“妈闻不得洗衣机的味儿”，那时候怎么不算计？ 大嫂在超市理货，三班倒，忙起来饭都顾不上吃。小妯娌怕是早想到了，怕我打电话语气冲，惹大嫂心里堵；又怕直接找大嫂，显得自己偷懒——她啊，就是嘴笨，心却细得像筛子。 当天下午大嫂提着保温桶来了，小米粥熬得黏糊糊，上面漂着妈爱吃的枸杞。“上午理货走不开，”她红着眼圈，“妈咋样了？”小妯娌赶紧接话：“刚睡着，医生说没事，就是得有人陪着说说话。” 后来轮班，小妯娌总提前发微信：“姐，明天我带饭，你记得把妈那床蓝格子被单带来，她盖惯了。”大嫂则会在群里发：“我下午休班，三点到医院，你们俩回去歇歇。” 有天妈醒着，拉着我和小妯娌的手，摸了摸我们手背的茧子——我的茧子是切菜磨的，她的是常年搓衣服搓的。“你们妯娌仨，”妈笑出满脸皱纹，“比亲闺女还疼我。” 我鼻子一酸。原来那些所谓的“算计”，不过是一家人揣着明白装糊涂，都想把难处往自己肩上扛，把体面留给对方。就像妈那玉坠，看着是块石头，内里却温着三代人的暖。 现在每次去医院，我都会先给大嫂发微信：“今天我早点去，你路上慢点。”小妯娌则会把削好的苹果分成三块，妈一块，我一块，她自己留最小的那块。 病房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妈盖的蓝格子被单上，也落在我们仨的手上。原来最好的算计，从来不是争输赢，而是你疼我一分，我敬你一丈，把日子过成拧在一起的绳，越搓越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