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76岁的粟裕去医院探望妻子，却被保安拦在了门外。 一九八三年，北京三〇一医院大门口，午饭过去不久，人少了许多，台阶上多了个老人。 呢子大衣有些旧，脚边一只竹篓，几只红苹果静静躺在里面，很家常。 门卫刚把他拦在外边，理由很直接：病人午休，暂停探视。 墙上贴着规定，黑字白纸，写得明明白白。老人抬头看了看告示，又低头看了眼竹篓，没有争辩，往旁边挪几步，在角落里坐下。 进出的人，只当他是普通家属，没人想到，这就是战史上有分量的粟裕大将。 楼上病房里，是他的妻子楚青。 老伴住院，他心里当然不踏实，只是七十多岁的身子，脚下不能再像年轻时那样往前冲。 出门前，警卫员嚷着要跟着，说老首长不能一个人跑。他干脆拦回去：探望爱人，是家里的事，又不是去打仗，别搞阵仗。 顺嘴又说，医院离家不远，拎一篓苹果走几步路，不算啥。 就这样，他一个人来了。 大门口那句“不能进”，把他挡在外头，他连提自己是谁的意思都没有。规矩摆在那儿，探视时间没到，就在外面等着。 对一个打了一辈子仗的人来说，这点时间算不得什么。 台阶有点凉，太阳照在竹篓上，苹果显得更红。 时间拉长，人难免犯困，眼皮直打架。 正迷糊着，门口忽然响起一句：“老领导，您怎么在这儿坐着？” 脚步声很急，话里全是惊讶。 走近一看，果然是粟裕。说话的是陈丕显，早年在部队里跟着他打过仗，那时候已经是中央书记处书记，也住在三〇一。 陈丕显赶紧跑到台阶边，一开口就问怎么会被挡在门外。 粟裕笑了笑，眼角皱纹挤在一起，话说得很淡：楚青病了，住在这里，自己这两天身体还行，就拎点苹果来看看。医院有制度，现在不在探视时间，人家按规矩办，他就在门口候着。说完还抬手指了指那张告示牌。 陈丕显又问，警卫员呢，怎么一个也没跟着。 粟裕摆摆手，只说了一句：来看楚青，是家里事，带警卫像什么话。公事私事，他一直分得很清。 看着老领导抱着竹篓坐在台阶边，他心里有点发酸。 按常理，只要一句话，医院领导多半会赶过来，门卫立刻敬礼放行。他当场表示，可以去找医院领导说说，让粟裕先上楼看一眼。 粟裕听完，声音压得更稳：已经问过，也看清楚了，制度就是制度，现在该休息就得休息。 别人守规矩，自己不能做那个例外。 陈丕显太了解他的脾气，这话一出口，谁再劝都是白搭，只好在旁边叹口气，也在台阶上坐下，陪着随口聊两句。 两人说着话，大门口忽然又忙起来。 远处走来一行人，中间一个中层干部模样的，衣着利落，身边跟着警卫、秘书。到了门口，秘书凑到门卫耳边说了几句，门就开了，几个人抬脚迈进医院，很利落。要比级别，那位不知比粟裕低了多少。 台阶这边，风还是那阵风。 粟裕抬眼瞟了一下，又把视线收回来，只是把竹篓往怀里靠了靠。 权力带来的方便是什么样，他心里很清楚，也正因为清楚，才不肯顺着这股劲多走一步。 时间一寸一寸过去，探视时间终于到了。 门卫看了看表，朝里挥手放行。粟裕撑着台阶慢慢站起来，扶着墙活动了一下腿脚，对陈丕显点点头，脸上重新带上笑。 竹篓换到另一只手，人往里走，背影被医院楼体一点点吞进去。 光看这一幕，很难同“常胜将军”连在一起，换个场景就对得上。 有一回，他去看叶剑英。屋里门关着，两个人把当年的仗、眼前的局势都聊了个遍。 说到这儿，粟裕起身告辞。按一般规矩，主人坐着点点头就行。叶剑英伸手一拉，硬是要撑着桌子站起来送客。那时候他的腿脚已经不太利索，起身这一下很吃力。 他站稳之后，慢慢来了一句：“常胜将军，怎么能不送。” 这几个字，从叶剑英嘴里说出来，分量很足。 几十年南征北战，多少仗压在肩头，这样一声称呼，是对整段军旅生涯的认账。 粟裕照旧摇头，把叶帅扶回椅子，只留下一句：“沧海一粟，不值一提。”战功再大，到他这里，只剩下一个“粟”字，把自己压得很低，把集体抬在前头。 叶剑英最后还是要送，缓过劲，坚持把他送到门口，站在那儿，看着他往外走。 叶帅忍不住感叹：战功高而不自居，贡献大而不自大，不容易。 屋里的这一句，和三〇一医院门口那一幕，说的是同一种劲头。 战场上，他习惯把危险往自己身上揽；到了生活里，又习惯把方便往外推。 对粟裕来说，真正要紧的，不是摆架子，而是心里那道线：规矩得尊重，权力要收住。 那些写进战史的胜仗，落到日常，就变成医院门口的几级台阶，变成怀里那一篓苹果，也变成别人提到他时，愿意多说的一句：能打仗，能打胜仗，还能把功劳放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