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秋，柏林墙刚立起一个月，铁丝网在冷风中泛着寒光。 汉斯握着步枪的手心全是汗，不远处，穿蓝外套的小男孩正扒着铁丝哭，脸被划破了一道血痕。 身后的哨塔上传来队长的吼声：“看好边界，任何越界者，格杀勿论。” 那道墙像突然长出来的伤疤，把柏林劈成两半。 前一夜还能串门的邻居，第二天就得隔着铁丝网喊话；母亲在西德上班的孩子，只能攥着照片蹲在墙根等。 东德政府说这是“反法西斯防卫墙”，可老百姓知道，这墙连墓地都拦，有老人为了给妻子扫墓，申请三个月才拿到一天许可。 汉斯看着男孩冻得发紫的手指，突然想起自己弟弟。 弟弟去年偷偷跑到西德，从此再没见过。 他咬咬牙，转身假装检查另一侧，左手悄悄伸到铁丝下，猛地扯断了最下面那根。 男孩愣了愣，连滚带爬钻了过去，跑远时还回头望了他一眼。 可他没看见，斜对面塔楼上，同事的望远镜正对着他。 后来在档案馆查到，那年头这样的士兵不少。 1962年有个叫埃里希的守卫，因为没开枪打逃亡者，被判了15年。 汉斯的档案没写具体刑期，但同类案子里，协助逃亡的士兵至少要蹲十年。 他们不是不怕，只是那一刻，枪杆子抵不过心里那点热乎气。 墙越建越厚，从铁丝网变成三米多高的混凝土，中间还夹着地雷和警犬巡逻道。 可总有人不信邪。 1962年春天，18岁的彼得想爬墙，刚抓住墙头就被射中，手还伸向西德那边，照片登在报纸上，成了那几年最扎眼的疤。 砖瓦匠哈里更绝，带着人在面包店地下挖了145米地道，六个月里偷运出57个人，地道口现在还在柏林墙博物馆里摆着，砖缝里沾着当年的面粉。 1989年的秋天有点不一样。 莱比锡的教堂里，每周一晚上都挤满人，一开始几百个，后来数到三十万，大家举着蜡烛喊“我们是人民”。 11月9号那天，新政府的人开记者会，念文件时说错了一句话，说“现在就能去西德”。 当晚，数万人涌到墙下，守卫握着枪的手又开始抖，这次不是因为命令，是因为老百姓眼里的光和当年汉斯看见的那个男孩一样亮。 墙塌的时候没什么仪式，就是无数双手一起扒。 有人用锤子砸，有人用手掰，混凝土块掉在地上砰砰响。 第二天早上，勃兰登堡门的栏杆打开了，穿蓝外套的男孩已经长大，他抱着白发苍苍的母亲哭，母亲手里还攥着1961年没寄出去的信。 现在柏林墙只剩几段残垣，东边画廊的涂鸦里，有幅画是个孩子正钻过铁丝网。 我觉得那一刻，汉斯扯断铁丝的手，不是渎职，是一个人对另一个生命最本能的托举。 30年的墙能隔开土地，却隔不断那双伸向自由的小手。 就像1989年那晚，无数双手扒开墙体时，人们摸到的不只是冰冷的混凝土，还有汉斯当年留在铁丝上的温度那点温度，后来成了推倒所有墙的火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