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是夸你脑子灵光？ 别天真了。这顶帽子，是几千年的文化斗争扣下来的，底色可没那么鲜亮。 这鸟，一开始真不丑。《山海经》里叫“九凤”，是“人面鸟身”的神。楚人把它当祖宗供着，因为他们坚信自己的始祖祝融就是凤鸟的化身。楚人爱“九”爱到骨子里，看看《楚辞》里满天飞的“九天”、“九歌”、“九章”。九个脑袋？那是尊贵和力量的顶配，是楚文化最炫的图腾。 但神鸟是怎么“堕落”成妖鸟的？一句话：因为你“不服周”。 楚国虽然被封为诸侯，但在以周王室为核心的中原文化圈眼里，始终是南边的“蛮子”。周天子开会，楚国国君连席位和餐具都不配拥有。这种轻蔑是双向的，楚人那股“不服周”的倔劲，从此就刻在骨子里了。 你中原看不上我？那我就把你尊崇的东西，换个样子崇拜。你用“凤”，我就搞个升级版的“九头凤”。掌握话语权的中原文化，反过来就给对手的图腾泼脏水。于是，“九凤”在官方记载和民间传说里，慢慢变成了“鬼车”、“鬼鸟”。 故事越编越邪乎：说它本来十个头，被天狗咬掉一个，断颈滴血，滴到谁家谁倒霉。祥瑞至此，彻底沦为不祥。 标签真正焊死在湖北人身上，要等到明朝一位铁腕狠人登场——湖北江陵的张居正。 他推行改革，触动无数权贵利益。为整顿吏治，他亲自挑选了九位监察御史，史载“居然都是湖北人”。这九位仁兄手段凌厉，雷厉风行，搞得贪官污吏寝食难安。恨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的对手们，只好在背后咬牙切齿：“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在他们嘴里，“九头”不再是神力，而是诡计多端、难以对付的隐喻。这句带着怨毒的话，从此从官场流传到市井，成了湖北人一个撕不掉的历史标签。 所以你看，一句俗谚背后，是地域文化的博弈，是政治斗争的投射，也是失败者的诅咒。它从来不是纯粹的赞美。近代作家林语堂在书里也用这话形容湖北人“精明强悍”，但字里行间总带点揶揄。 有意思的是，湖北人自己把这碗“毒药”给喝了，还咂摸出了新味道。 你说我狡猾？我当成机敏。你说我难缠？我认作坚韧。“九头鸟”在新时代被赋予了“敢为天下先”的劲头。武昌首义的枪声，抗疫时的同心协力，都成了新注脚。现在湖北的企业，叫“九头鸟”的多得是，透着一种“你说你的，我干我的”的自信和自嘲。 从神圣图腾到妖魔化符号，再到今天带点自黑精神的身份标识，“九头鸟”的经历，就是一部浓缩的地域文化生存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