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里有个特别出色的孩子，他比我娃大十岁，从小成绩优异，一路就读于重点学校的重点班，如今正在985名校攻读本硕博连读，始终是家族中所有孩子学习的榜样。这孩子是我表哥家的，叫林宇。打我家娃刚上小学起，“林宇”这两个字就常挂在亲戚们嘴边。每次家族聚餐，一上桌，长辈们就会指着林宇，对我家娃说：“你看看你宇哥，当年小学就考双百，你也得向他学学，上课认真听讲，别总想着玩。” 家族聚餐的圆桌总是坐得满满当当，尤其是逢年过节。 六岁的小远刚上小学，穿着新洗的白衬衫，领口还别着卡通徽章，他挨着我坐下时，小手偷偷捏了捏我的衣角——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 对面坐着林宇，表哥家的孩子，比小远大十岁，刚考上重点高中的重点班，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正低头用筷子夹起盘子里的毛豆，一颗一颗，不慌不忙。 “小远，你看你宇哥，”奶奶突然开口，声音穿过红烧鱼的热气，“人家小学就次次双百，上课眼睛都不眨一下，你呢？昨天老师还说你上课玩橡皮。” 小远的头埋得更低了，白衬衫的领口被他揪出了一道褶子。 那是小远第一次在饭桌上认识“林宇”这两个字，像一道无形的尺子，从那天起，这把尺子就总在家族聚餐时被拿出来，比量他的作业本、考试卷，甚至握笔的姿势。 二年级期末，小远数学考了85分，饭还没上桌，姑姑就摸着他的头叹气：“要是你宇哥，这种卷子闭着眼都能考100，你得多用心啊。” 小远没说话，默默走到阳台，把书包里的画纸抽出来——上面是他画了一晚上的宇宙飞船，驾驶舱里坐着个戴眼镜的小人，本来想送给林宇的，现在突然不想了。 林宇其实很少说话。 他总是安静地吃饭，听长辈夸他，偶尔点点头，然后继续扒拉碗里的米饭。有次小远鼓起勇气问他：“宇哥，你是不是从来都不玩？” 林宇正啃着排骨，闻言顿了顿，骨头上的肉筋还挂在嘴角：“玩啊，偷偷玩。” 小远眼睛亮了：“玩什么？” “魂斗罗，”林宇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被我妈发现过，游戏机没收了，后来就只能在草稿纸上画游戏地图。” 那天晚上，小远偷偷把宇宙飞船画塞进了林宇的书包。 再后来，小远上四年级，林宇去了985读本硕博连读。家族聚餐时，长辈们还是会说“你宇哥多厉害”，但小远不再低头了。 他会指着自己的画说：“奶奶你看，我这幅《星空》得了市里二等奖。” 会在林宇视频电话时抢着说：“宇哥，我最近在学编程，想给我的宇宙飞船加个自动驾驶系统！” 林宇在屏幕那头笑：“不错啊，我当年编程课差点挂科，你可得教教我。” 上周聚餐，红烧鱼照样冒着热气，小远坐在林宇以前的位置，给刚上小学的表妹夹了块鱼肚子：“慢慢吃，你要是喜欢画画，我教你画小兔子，比写作业好玩多了。” 表妹的妈妈想说什么，被我用眼神拦住了。 其实每个孩子心里都有片星空，有的星星亮在试卷上，有的星星藏在画纸里，有的星星还在慢慢发芽——何必急着用一把尺子去量呢？ 小远突然抬头冲我笑，露出和林宇当年一样的小虎牙。 我想起六岁那年他攥着我衣角的样子，原来成长不是变成别人的榜样，而是终于敢让自己的星星发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