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劝大家千万不要和陌生人搭话。昨天我在公园散步，突然有个老人坐到了我旁边，问我出口怎么走，我直接告诉了他，但是后来我后悔了。这个老人和我年纪相仿，说自己找不到出口在哪里了，我比较热心就告诉了他，没想到他就开始坐在这里跟我聊起了天。 昨天下午三点，公园里的人稀稀拉拉。我坐在长椅上歇脚，阳光透过梧桐叶筛下来，在裤腿上投下晃悠悠的光斑。长椅缝里卡着半片梧桐叶，被风一吹就颤巍巍的，像极了我此刻想站起来却又懒得动的膝盖。 这时有人坐到旁边，带着点布料摩擦的沙沙声。我没转头，听见他说：“同志，麻烦问下，出口往哪走？”声音有点哑，像蒙了层灰的旧收音机。 我抬手指了指西边：“过那个红亭子，左拐直走。”眼角余光瞥见他袖口磨出毛边的深蓝色外套，手里攥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旧地图——边角都卷了毛边，像是被反复摩挲过。 他没动，反而把地图摊在膝盖上，老花镜滑到鼻尖：“我记得以前入口在东边啊，怎么现在绕来绕去都是花坛？”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才仔细看他——头发花白，皱纹比我深点，但眉眼间那股倔强劲儿，分明和我差不多年纪。 “您也住这附近？”我忍不住问。他笑了，露出半颗镶的假牙：“住了四十年，去年拆迁搬去儿子家，今天回来看看，公园倒不认我了。”他用手指点着地图上一个模糊的红点，“这里以前有个小卖部，卖橘子水的，我闺女小时候总闹着要。” 我忽然想起自己的孙子，上周视频时还说“爷爷你讲的公园都是老古董了”。一时间忘了要走，听他讲哪棵柳树下埋过他的弹珠，哪个滑梯是他和老伴第一次约会时坐过的。太阳慢慢斜下去，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条终于找到同伴的老蚯蚓。 直到他忽然沉默，指着地图上的红点哽咽：“小卖部拆了，闺女……也走了三年了。”我才发现他手里的地图边缘，被眼泪洇出一小片深色。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那句“奉劝大家千万不要和陌生人搭话”。我后悔吗？后悔自己一开始的警惕，后悔差点错过那个下午——一个老人用“问路”当借口，小心翼翼地递出的孤独。 人老了是不是都这样？把“找不到出口”说成“问路”，把“想找人说说话”藏进“公园改样了”？我们总说要警惕陌生人，可警惕久了，心会不会也变成那片卡在长椅缝里的梧桐叶，风一吹就颤巍巍，却忘了自己原本也想被谁轻轻拾起来。 今天路过公园，我特意绕到西边出口。红亭子还在，只是柱子上多了几道新的刻痕。阳光正好，长椅空着，我坐下，把手机揣回兜里——或许下次，再有陌生人问路，我会说：“不急的话，陪我晒会儿太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