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公司里面的一个女同事，结婚后连着生了两宝，老大是女宝，老二是男宝。她亲妈一直不愿意帮她带孩子，说那是她婆婆的责任，不是外婆的责任，女同事生老大时请了月嫂，出了月子就自己扛着，每天背奶挤在厕所隔间，电脑前总摆着半包没吃完的饼干。 公司格子间靠窗的位置，总坐着那个“双宝妈”。 她工位上永远堆着文件和育儿书，电脑旁却固定摆着半包苏打饼干——不是饿，是怕下午开会没时间吃饭，得垫垫肚子。 我见过她最狼狈的样子：刚生老大那年，冬天的厕所隔间，她穿着薄毛衣蹲在小板凳上，背奶包的管子冻得发硬，手机响了，是女儿的哭声，她边挤奶边哄，声音发颤，奶水顺着管子滴在瓷砖上，像没关紧的水龙头。 “我妈说，那是婆婆的责任。”她第一次跟我聊起亲妈时，正把饼干捏成碎末。 生老大那天，亲妈来医院送了篮苹果，红得发亮。坐了半小时，没碰婴儿床，只拍着她的手说：“你婆婆退休了，时间多，该她来搭把手。”说完拎着空保温桶走了，走廊里的脚步声比病房的监护仪还响。 月嫂走的那天，她抱着孩子在客厅转圈，转了整整一夜。天快亮时给亲妈打电话，听筒里传来麻将洗牌的哗啦声：“我年轻时带你弟，一个人熬到他上小学，你现在有老公有婆婆，比我那时强多了。”她没反驳，挂了电话才发现，怀里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睁着眼睛看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你说，她真的不想来吗？ 有次团建，她喝多了，说生老二前偷偷回了趟娘家。亲妈在厨房炖鸡汤，砂锅咕嘟咕嘟响，她靠在门框上看，亲妈背对着她说：“冰箱里有你爱吃的酱牛肉，装好了，带走。”她想说“妈，我怕疼”，话到嘴边却成了“妈，牛肉别放太多盐，小宝吃奶怕胀气”。 进产房那天，她给亲妈发微信：“妈，我有点怕。”两小时后收到回复：“让你婆婆来，我下午约了麻将。”麻醉师扎针时她没哭，看到这条消息却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在了手术单上，晕开一小团墨渍。 后来听她弟说，那天下午亲妈根本没去麻将馆。邻居看见她在小区花园里坐了一下午，手里攥着张纸条，上面写着“顺产注意事项”，字被汗浸得发皱——那是她从医院宣传栏偷偷抄的。 她的背奶包换了三个，从帆布的磨破了角，到现在这个防水的，侧面还绣着两个小太阳，是女儿用歪歪扭扭的线绣的。电脑旁的饼干也换成了小蛋糕，独立包装，女儿每天早上给她塞两个，说“妈妈吃了，上班就有力气了”。 上周我去厕所，听见隔间里传来轻轻的歌声。是她在给孩子挤奶，哼的是《小星星》，调子跑了十万八千里，可窗外的阳光刚好照进来，落在她脚边的背奶桶上，亮晶晶的，像撒了一把糖。 她现在还是自己带孩子，每天踩着点下班，赶在女儿睡前讲故事，给儿子换尿布。只是偶尔加班晚了，会收到亲妈的微信：“厨房灯没关，我帮你关了。”没有标点，没有多余的话，像怕打扰，又像怕她看不见。 格子间的风吹过，她电脑旁的小蛋糕晃了晃。我突然想起，她亲妈年轻时的照片，也是这样，一个人抱着孩子，身后是没叠的被子和没洗的碗，眼里却亮得像藏了星子——原来有些爱，从来不是“我来帮你”，而是“我知道你难，但我看着你，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