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重度痴呆症的老爸老妈一宿没睡，现在是两个人同时糊涂，躁狂，亢奋，幻觉，一晚上热闹的很。老妈大概4，5天为一轮要大吵大闹一次，但老爸是头一次这样反常。这一次接手照顾父母，尤其是老爸跟平常判若两人。 凌晨五点，窗帘缝漏进的光在地板上割出细条，空气里飘着昨晚没来得及收拾的药味——这是我接手照顾父母的第三周，也是他们第一次同时糊涂到不肯合眼。 老妈的“周期”我熟，每隔四五天，她会突然攥着枕头当武器，说墙缝里藏着偷东西的贼，闹到嗓子哑了才肯瘫回床上；但老爸不一样，他总坐在藤椅上发呆，连吃饭都要我把勺子递到手里，安静得像个怕生的孩子。 昨晚十点，我刚把老妈哄睡，客厅突然传来“哐当”一声——老爸站在茶几边，手里攥着遥控器，眼睛瞪得溜圆，说“电视里的人要抓我”，接着就开始在屋里来回走，嘴里反复喊“火车要开了，快上车，晚了赶不上见你妈了”。 我蹲下来拉他的手，想把他扶回沙发，他却猛地甩开，力气大得像换了个人，我踉跄着撞到墙，后背撞得生疼；老妈被惊醒，从卧室冲出来，指着老爸骂“你发什么疯”，两个人就这么对着吵，一个喊“火车要开”，一个喊“有贼偷东西”，我夹在中间，嗓子喊哑了都劝不住。 后半夜三点，他们终于累了，靠在沙发上喘气，我趁机倒了两杯水，老妈一把抢过去喝了大半，老爸却盯着杯子发呆，我把杯沿凑到他嘴边，他才小口小口抿着——那时候我才发现，他床头柜的水杯空了一夜，杯底还结着一层干了的茶渍。 你说，他们是不是也不想这样闹？只是身体里的记忆碎成了渣，连“渴”“害怕”都不知道怎么说，只能用最原始的躁狂来喊救命？ 我总以为照顾就是喂饭、擦身、按时提醒吃药，却忘了他们的“反常”里，藏着最笨拙的求助信号——老爸攥遥控器的手在抖，或许不是幻觉，是手抖得拿不稳杯子；老妈骂人的声音发颤，或许不是亢奋，是喉咙干得疼。 现在他们靠在沙发上打盹，呼吸声叠在一起，像两只累坏的小兽，阳光慢慢爬过他们的白发，在老妈攥紧的被角上投下一小块光斑——那里还留着昨晚她闹脾气时扯出的褶皱，歪歪扭扭的，像一道没说出口的“对不起”。 原来照顾痴呆症的父母，不是和病情较劲，是学会在混乱里蹲下来，慢慢捡他们掉在地上的“信号”。 下次再遇到他们突然躁狂，别急着劝，先摸摸他们的手，是不是凉了；看看床头柜，水杯空了没；或者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他们的背说“我在呢”——或许他们听不见，但那双手的温度，他们能感觉到。 窗帘缝的光已经宽得能照见地板上的药粒了，是昨晚老爸打翻水杯时溅出来的，我蹲下去捡，指尖碰到一粒白色的药片，突然想起小时候，我发烧不肯吃药，老爸也是这样，蹲在地上捡我扔出去的药片，一边捡一边说“吃了药，病就跑了”。 现在换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