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一年,列车员王明儒开着442次列车照常行驶在轨道上,深夜里万籁俱寂,乘客们都睡着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急,尼日河的水声在山谷里闷响。 王明儒揉了揉眼睛,仪表盘的绿光映着他疲惫的脸。 刚才尼日站停靠时,站台的灯突然灭了三秒,值班员老赵隔着雨幕比划的手势根本看不清。 车轮碾过铁轨的节奏突然变了调。 王明儒猛地抓住操纵杆,多年的经验让他后背发凉。 这条线跑了五年,从没听过这种摩擦声。 他探头看向窗外,暴雨像帘子似的糊住玻璃,只能看到远处山体隐约的黑影。 隧道口的信号灯本该是绿色的。 王明儒按下鸣笛键,长鸣声刺破雨夜,却没收到任何回应。 他的手指悬在制动阀上,想起出发前女儿塞给他的平安符,布角还带着线头的毛边。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突然响起。 王明儒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几乎是本能地扳下制动阀。 巨大的惯性把他狠狠撞在椅背上,仪表盘的玻璃瞬间碎裂,碎片扎进掌心。 他死死盯着前方,隧道口的泥石流像黑色的巨兽扑面而来。 后来人们在变形的驾驶室里发现,王明儒的手还保持着握阀的姿势。 那个磨得发亮的平安符从他口袋里滑出来,沾着泥浆贴在仪表盘上。 铁路部门的调查报告里写着,如果再晚0.3秒,整列火车都会坠入尼日河。 现在的成昆铁路沿线,每隔五百米就有一个橙色的监测桩。 毫米波雷达24小时扫描山体,数据实时传到成都的指挥中心。 年轻的司机们培训时都会看到王明儒的事迹,那个挂在墙上的旧制动阀,手柄处还留着深深的指痕。 去年夏天我去甘洛县,尼日站的老站台还在。 值班员指着山坡上的纪念碑说,每年汛期,王明儒牺牲的时间点,纪念碑前总会多出一束野花。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新建的复线铁路桥上,一列复兴号正平稳驶过雨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