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偷偷告诉我一个秘密，婆婆说大伯哥很早就订婚了，是邻村的，后来大伯哥不愿意了想要退婚，公公大发雷霆。那天晚上，公公把祖传的铜烟袋锅都砸弯了，指着大伯哥的鼻子骂："咱们老陈家三代人没干过这种缺德事！" 傍晚的阳光斜斜切过堂屋，我蹲在灶台边烧火，婆婆忽然从背后拽了拽我的衣角。 她往门口瞟了瞟，手里的顶针在蓝布衫上蹭了蹭，声音压得像怕惊飞檐角的麻雀：“丫头，跟你说个事，你可别跟你公爹提。” 我往灶膛添了根柴，火星子噼啪跳起来，映着她眼角的皱纹。 “你大伯哥，”她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早年间跟邻村老王家的闺女订过亲，红帖都换了，就差摆酒。” 我手里的火钳“当啷”掉在地上——大伯哥今年四十多，一直单着，家里谁也没提过这事。 “后来咋了？”我捡火钳时，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抖。 “后来他不愿意了。”婆婆的声音更低了，“说啥也非要退婚，老王家里来闹过两回，你公爹把自己关屋里抽了半包烟，出来就把饭桌掀了。” 她忽然抓住我的手，掌心糙得像磨盘，带着纳鞋底的麻绳味：“你知道不？那天晚上，你公爹把太爷爷传下来的铜烟袋锅都砸了——就是那支刻着‘守心’俩字的，他平时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那晚攥在手里，‘哐当’一声砸在门槛上，铜嘴子当场就弯了，跟个月牙似的。” 我想起公爹的样子，那个总蹲在门槛上抽旱烟，见了谁都笑眯眯的老头，连鸡啄了菜苗都只是挥挥手骂句“馋货”。 “他指着你大伯哥的鼻子骂，”婆婆的声音开始发颤，“骂得整个院都能听见：‘咱们老陈家三代人在这村里抬头做人，没干过这种拆人姻缘的缺德事！你今天敢退婚，就别认我这个爹！’” 我往灶里又塞了根柴，火苗猛地窜起来，舔着锅底。那天晚上的雷是真的响，还是公爹的火气震得窗棂在颤？ “后来呢？” “后来你大伯哥在柴房蹲了整夜，”婆婆松开手，去抹眼角，“第二天出来，眼泡肿得跟桃似的，对着老王家人磕了三个头，婚事就这么黄了。那支烟袋锅，你公爹后来偷偷捡回来了，藏在樟木箱底，我前几天翻棉袄才看见——铜弯处被摩挲得发亮，就是再没见他抽过。” 我想起去年过年，大伯哥喝醉了，拉着我说：“妹夫，你说人这一辈子，是该守着名声活，还是跟着心走？”当时我以为他说胡话，现在才明白，那话里压着多少年的秤砣。 前几天收拾老屋，我又摸到那支烟袋锅。铜身被岁月磨得温润，刻着的“守心”二字却有点模糊——是被公爹的手磨的，还是被那晚的火气烫的？ 婆婆后来再没提过这事，只是每次包韭菜盒子，总会多包两个，放在大伯哥的碗里。 我望着灶膛里渐渐暗下去的火，忽然明白，有些秘密不是藏着，是疼着——像那支弯了的烟袋锅，看着是道疤，摸着，却全是日子的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