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不理解。我有个表姐，今年才59岁，退休金很高，一个月8000多，可退休好几年了，愣是一次也没出去旅游过。刚开始我以为她是没伴儿，后来才知道她老伴走得早，一个人也自由。我问她咋不趁腿脚还利索到处转转，她说哪都不想去，待家里就挺好。我听着有点纳闷，这么好的条件，放着日子不过成这样。 表姐今年五十九，退休五年了。 每个月八千三的退休金，在我们这小城里，够过得松快。 可她愣是没出过一趟远门，连邻市的温泉山庄，都没去过。 我以前总琢磨，是不是缺个伴儿？她老伴走得早，儿子在外地工作，一个人确实冷清。 上周六我提着一篮刚摘的杨梅去表姐家，她正坐在客厅的藤椅上择菜，阳光透过老纱窗，在她银白的头发上洒下细碎的光斑，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油烟味和栀子花的香——那是她种在阳台的花，开得正盛。 “姐，”我把果篮放茶几上，瞥见电视柜上蒙着玻璃的相框，“你这退休金够花了吧？咋不去云南转转？听说那边的花现在开得正好，比你阳台这些艳多了。” 表姐手里的豆角顿了顿，她没抬头，指尖把豆角筋抽得“嘶啦”响：“不去啦，家里挺好的。” “好啥呀？”我忍不住追问，“你看你腿脚还利索，眼睛也不花，等再过几年想走都走不动了——” “我走得动。”她终于抬眼，眼镜片后的眼睛有点红，“是你姐夫以前总说，等他退休了，就带我去大理看洱海，说那里的云低得能摸到，站在湖边喊一声，能听见水底下的石头回话。” 我忽然没话了。 相框里的表姐夫穿着蓝布中山装，笑得眼睛眯成缝，表姐站在他旁边，辫子垂到腰，两人身后是二十年前的天安门，照片边角都卷了毛边，像被人反复摸过。 她擦了擦眼镜，继续择菜：“他走那年才五十六，退休手续都没来得及办。” 我这才注意到，她家的摆设和三年前我来时一模一样：沙发套还是米白色的，只是胳膊肘那块磨得发亮；茶几上的搪瓷缸印着“劳动模范”，是表姐夫年轻时得的奖；连阳台上的旧藤椅，都还是他生前常坐的那把，椅腿用铁丝捆了两圈，却擦得干干净净。 原来我一直想错了。 我以为她是舍不得花钱，是怕孤单，是被日子磨得没了心气儿。 其实她不是不想看世界，是把和他有关的世界，都收在了这个八十平米的房子里——衣柜第三层还挂着他的羊毛衫，领口塞着樟脑丸，味道淡淡的，像他以前抽烟时，手指间夹着的烟草香；厨房的挂钩上，他的不锈钢饭盒和她的搪瓷碗并排挂着，像在等他下班回家；连她现在常看的电视剧，都是他生前追过的老片子，台词她都能背下来，却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那天我没再提旅游的事。 只是陪她坐在藤椅上，听她讲她和姐夫年轻时攒钱买第一台彩电的事，讲他第一次带她去县城吃馄饨，把自己碗里的虾仁都夹给她，讲他走那天早上，还念叨着院子里的月季该施肥了。 阳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她银白的发梢上跳，风把阳台的茉莉香吹进来，混着她说话的声音，软乎乎的。 临走时，她送我到楼下，忽然说：“你姐夫走后，我试着去过一次桂林，站在漓江边，山是绿的，水是清的，可我总觉得少点啥——后来才明白，风景再好看，没人跟你说‘你看那云像不像棉花糖’，就跟喝白开水似的，没味儿。” 我忽然想起一句话：幸福从来不是别人眼里的“应该”，是自己心里的“甘愿”。 我们总以为，日子就得热热闹闹，就得看遍山川湖海，就得活成别人羡慕的样子；可有没有一种可能，对有些人来说，守着回忆过日子，守着一个人的名字慢慢变老，也是一种安稳？ 下次再想劝谁“活得潇洒点”时，先问问自己：你看见他心里的那片海了吗？ 或许那片海不在大理，不在桂林，就在他家客厅的藤椅上，在他反复擦拭的旧照片里，在他没说出口却从未离开的想念里——那是比任何风景都珍贵的，属于他一个人的，永不褪色的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