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智慧,一位农民查出癌症,起身准备走,医生问:这个病还是有希望治的,为什么走,农民答:治则家破人亡,不治则人亡家不破。 医院走廊的灯亮得晃眼,老陈攥着检查单站在诊室门口,手上的老茧捏得发紧,听见“肺癌”两个字,他喉咙里咕了一声,像踩断了田埂上一根干树枝。 您先别走,靶向药现在能报,医生话还没说完,老陈已经转过身,朝门口去,白大褂追到门口,看见老人弯着腰,一步一步往楼梯口挪,裤脚沾着泥的胶鞋踩得楼梯咚咚响。 诊室里还放着老陈的旧搪瓷缸,边沿缺了一块,底下堆着厚厚的茶渍,医生想起半小时前,老人缩在蓝色塑料椅上说,去年秋天在稻田里咳了血,他以为是累着了。 他见过太多人一听完就瘫在地上,手里还攥着听诊器不放,可这庄稼汉听完,像听说地里谷子让雹子打光了,眼都没眨一下,医生翻着CT片子,那团模糊的影子在眼前晃,那双种了三十年地的手,正扶着医院的墙,像是靠这点力气,撑住快要散了的家。 儿子结婚时借的二十万还没还清,老陈摸着衣兜里皱巴巴的检查单,女儿大学的汇款单还压在枕头底下,村卫生所的大夫早说他咳得不对劲,可春耕那个月他天天泡在水田里,硬是把诊断拖到了腊月。 楼梯拐角有动静,老陈蹲在消防通道的台阶上,掏出揣了二十年的旱烟袋,青瓷烟锅往水泥地上磕,火星溅进他指甲缝里,儿子发来的账单在裤兜里响,房贷,女儿学费,老伴的降压药,像一堆稻草压在胸口。 治了就卖地,他对着黑漆漆的消防栓嘟囔,烟圈在走廊灯下飘成网,五亩薄田是留给孙子的,老屋梁上还挂着孙子满月时亲戚送的红蛋,要是临走前能把债甩给娃,总比带半条烂命走强。 医生在缴费处看见老人,踮着脚,一个字一个字数着墙上的报销比例,等看到靶向药自费的部分够买一头耕牛,他弯着的背,慢慢直了起来,那天傍晚,老陈把检查单折成小方块,混着半碗玉米糊子,一口一口吞了下去。 住院部楼下,他的三轮车还停在老地方,车斗里装着给老伴熬的中药包,车筐上落了层灰,医生看着那慢慢推车走远的背影,忽然懂了,有些痛比癌细胞更难熬,就像麦苗,总得给秋收让路。 暮色漫过医院的墙,老陈拐进小卖部,买了一包红塔山,打火机咔嚓一响,烟头在暗里亮了一下,他知道日子不多了,但至少别让儿子女儿的路再踩个大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