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甘岭战役下半程，十二军接替十五军，李德生观察到敌人在炮火掩护抵近前沿时，步枪迟缓的单发射击已失去作用，他命令要尽一切力量向前沿阵地供应有更大杀伤力的武器。 1952年冬天，上甘岭的烟尘挡住了太阳，第十二军接防的时候，地上连一块没被炸翻的土都找不着，炮弹把山头翻了几十回，战士们踩进去，脚就陷住，李德生蹲在猫耳洞口，手里攥着望远镜，看着对面美军从烟里冒出来，一扑就冲上来了，他喉咙发紧，过去十五军靠一枪一枪拖时间，现在三秒都撑不住。 他抓起电话吼，把能炸的全堆上去，前沿阵地的武器箱全翻了，冲锋枪子弹像雨点一样泼出去，爆破筒塞进敌群，闷响接连不断，手雷连保险都不拉，直接扔出去，有个排长把最后半箱手榴弹绑在腰上，看见人就滚过去，炸得敌军和碎石混在一起，弹药消耗快得后方都愣了，一个班一小时打光了整个连的配额。 运输队在弹雨里爬行，李德生后背发紧，他见过新兵扛着弹药箱被气浪掀飞，尸体滚下山脊，手还死死攥着箱子，分段接力这念头突然冒出来，车能跑的路车跑，人能背的路人背，他们在炮火停歇时挖出一个个猫耳洞，像串珠子一样连成一条线，有老兵扛着五十斤弹药箱在弹坑间跳着走，棉裤让碎石划破，血水和雪水冻成冰条，人还是往前冲。 最烦的是吃饭，炊事班在山洞里蒸了一整夜的馒头，刚抬到半山腰，炮弹一炸，筐篓全翻了，后来改成分装熟食，战士们把包子揣在怀里捂着，手冻得发硬，捏着吃的，怎么也塞不进嘴，李德生下令，每个猫耳洞得塞两筐苹果，啃不动就含着，让嗓子润一润，他想起自己当连长那会儿，嗓子裂得连水都咽不下。 阵型调整那晚，参谋们吵得不可开交，把九个最硬的连队排成九层梯队，这不等于把所有底牌全掀出来吗，可李德生赌对了，前沿二十来号人顶住敌军整连猛冲，后头藏着的四五百人一起开火，爆破声和喊叫从山头一路滚到坑道医院，美军的情报官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炸过的每个弹坑底下，都蜷着随时能扑出来的中国兵。 战役结束那天，五九七点九高地堆满了炸开的弹壳，美军记者拍到中国战士在焦土里扒出半截爆破筒接着打，他们身后，运输线上人影不断，有人背弹药，有人扛伤员，更多人拖着冻硬的给养箱在雪地里走，李德生站在高地边，看炊事员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塞进战士嘴里，他忽然觉得，这场仗的赢，藏在每个被血泡透的背包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