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下的醒木声 县一中的老槐树下,林砚秋的褪色藤椅总在放学后准时出现。搪瓷杯沿的

天子出头 2025-12-14 23:49:43

槐树下的醒木声 县一中的老槐树下,林砚秋的褪色藤椅总在放学后准时出现。搪瓷杯沿的茶渍积了三十年,像他没说出口的话。直到九月黄昏,赵野撞翻了那杯茶。 “凭什么?”赵野攥着“学生最喜爱教师”选票发抖,他的实验班平均分年年第一,却排全校倒数第三;而林砚秋带的普通班连前十都挤不进,竟稳坐第二。 林砚秋捡了片沾茶的槐叶,慢慢撕着叶脉:“还记得1995年,李校长说‘当老师要像这树,根扎得深,枝桠别戳着人’吗?”赵野愣住——当年他满脑子“要当最厉害的老师”,哪听得进这些。 赵野的“厉害”,全校皆知。年轻老师陈薇课上算错压轴题,他当即冲进去,红笔“唰”地划掉板书:“用参数方程更简便,你连这都忘?”粉笔灰落了陈薇满肩,她攥着黑板擦的手泛白。事后赵野还觉得是帮她,可陈薇再没跟他说过话。 林砚秋却在陈薇红着眼圈改作业时,递过菊花茶:“当年我算反二次函数对称轴,老校长只说‘慢慢来,学生比答案更怕慌’。”赵野嗤笑“老好人误事”,直到陈薇评职称时,宁可找林砚秋——林砚秋的推荐表没提半个“错”字,只写“课堂互动生动”。赵野捏着空推荐表,第一次觉得红笔沉得攥不住。 三年前的年终奖金,让赵野更记恨林砚秋。他觉得自己升学率最高该拿最高档,可名单下来,竟比林砚秋少八百块——理由是“林砚秋辅导三个后进生,不计课时费”。 “后进生拉低平均分,辅导他们有什么用?”赵野拍着校长办公室的桌。校长叹着气拿出作业本,林砚秋辅导的学生本子上,每页末尾都有小字:“今天最后一题解法很巧”“错题本比上次清楚”。而赵野的本子上,只有红笔错处和“订正三遍”。“奖金算的是‘贡献’,不是‘成绩’。”校长的话,像根刺扎进赵野手心。 转折在去年家长会。赵野拍着成绩单:“五个学生退步,家长得多盯着!”台下有人反驳“孩子学到十二点”,他却提高声音:“别人都在学,你家孩子少学怎么跟得上?”家长会不欢而散,有家长抱怨:“他自己孩子在市里重点,哪懂我们的难处?” 这话被林砚秋听见。第二天,他递过本泛黄日记,扉页写着“1998届 王浩”——当年的“刺头”学生,没考上高中。日记最后一页,稚嫩字迹写着:“林老师,我开了修车行,您车坏了找我。”“他说,当年我没说过他一句重话,他才敢说‘要早点赚钱养妈’。”林砚秋合上书,“赵野,我们教的不是做题,是做人。” 赵野突然想起儿子,每次视频都说“别总问成绩”,他竟从没想过为什么。 今年春天,“师生结对”活动里,赵野选了沉默的晓雅。晓雅数学不及格,作业本字迹歪扭。第一次辅导,赵野没拿练习册,递过画纸:“听说你喜欢画画,画张老槐树吧?” 那天没讲题,只聊晓雅的画——她想当插画师,妈妈却说“画画没用”。“画画怎么没用?”赵野想起那本日记,“数学慢慢学,不为考试,只为画设计图时算准比例。”晓雅的眼睛亮了,像蒙尘的星星被擦亮。 后来,赵野在晓雅本子上写:“函数图像画得清楚”“解法比上次简单,你很聪明”。晓雅成绩提上来,还开始课堂举手。期末评选,赵野排第十,晓雅送他贺卡——上面画着老槐树,树下两人,一个喝茶,一个微笑。 赵野拿着贺卡找林砚秋时,林砚秋正摩挲着老校长送的醒木:“这醒木是提醒自己,说话前先想别人能不能听进去。” “老林,”赵野坐下,“以前我觉得当老师要让学生怕,现在才懂,厉害的不是嗓门大,是心里装着学生。” 槐树叶沙沙响,像老校长的声音,又像学生的笑声。赵野摸着贺卡,三十年教龄里,他终于在这天,真正当了一回“老师”。 后来有人问他当老师最重要的是什么,赵野总指着老槐树:“像这树,根扎得深,枝桠不戳人。心里有光,手里有温度,别让‘好意’变成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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