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凌晨三点敲我房门，说我爸不见了。我摸黑找遍整个小区，最后在物业监控里看见他揣着个布包往地铁站走。布包里是我奶奶传下来的玉镯，上周刚鉴定出值二十多万。我盯着监控里我爸佝偻的背影，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凌晨三点，我妈敲我房门的声音带着颤，手里还攥着我爸昨晚没喝完的保温杯，杯壁凝的水珠洇湿了她的袖口。 “你爸……不见了。”她说完，眼圈就红了。 我摸黑爬起来，小区里的路灯昏昏黄黄，遛弯的石凳上还留着昨夜的凉，我喊了几声“爸”，只有风吹过樟树叶子的沙沙声。 物业的监控室里，老周调出凌晨两点五十的录像——我爸揣着个蓝布包，从单元门出来，脚步有点急，背比平时更驼了些，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步步往地铁站口挪。 那个蓝布包，我认得。上周我妈收拾衣柜翻出来的，里面裹着奶奶传下来的玉镯，绿莹莹的，鉴定师说水头足，现在能值二十多万。 我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手指把手机壳捏出了印子。他要去哪里？要把奶奶传了三代的东西，换成冰冷的票子吗？ 我骑上电动车往地铁站赶，风灌进领口，凉得人发抖。快到进站口时，看见个熟悉的背影蹲在台阶上，蓝布包放在膝盖上，手指一下下摩挲着包角。 “爸。”我喊了一声，声音有点哑。 他猛地回头，路灯照在他脸上，我才看清他眼睛里的红血丝，还有没刮干净的胡茬，比上次视频里老了好多。 “你怎么来了？”他慌忙把布包往身后藏，动作像个被抓包的孩子。 “妈找不着你，急哭了。”我走过去，蹲在他旁边，“这镯子……” 话没说完，他把布包递过来，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的玉镯，还有一张折叠的纸。我抽出来展开，是张医院缴费单，上面的名字是我妈，项目那一栏写着“肺部CT增强扫描”，日期是上周三——就是我去鉴定玉镯那天。 “你妈最近总咳，夜里咳得睡不着，”他声音低下去，“我偷偷带她去查的，医生说要做手术，越快做越好，钱还差一大截。” 我想起上个月视频，妈说“没事，就是换季嗓子干”，想起爸说“我出去遛弯”，原来他是去医院打听手术费，是去问当铺怎么收玉镯。 “你怎么不跟我说？”我鼻子发酸，把单子叠好塞进他口袋。 “你刚还完房贷，压力还不够大？”他拍了拍我手背，蓝布包被他重新拉好拉链，“这镯子是死物，你妈要是有个万一，咱家才真散了。” 凌晨的风还在吹，可我突然不觉得冷了。我接过布包，把玉镯小心取出来，重新套回他手腕上——奶奶当年说，这镯子要传给“能护着家的人”，原来早就选好了人。 他愣了愣，想说什么，被我打断：“钱的事，我们明天一起去医院问医生，该凑多少，我来想办法，你别再自己扛着。” 他没说话，只是把我妈那个保温杯递给我，里面的水还温着，是他习惯的温度——不烫嘴，刚好能一口喝下去。 往家走的时候，他走在我左边，背好像没那么驼了。我忽然想起小时候，他也是这样走在我左边，替我挡住迎面来的自行车，如今，他还是想替我挡住生活的风雨，哪怕自己被淋得透湿。 有些背影，看着佝偻，其实是把整个家都扛在了肩上。 以后每周，我都要回来吃顿饭，坐在他旁边，多问问“今天过得怎么样”，像他当年问我“书包沉不沉”那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