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经常会发一些劳保用品,肥皂我一般不用,有一次回村里看婆婆,就带了全部肥皂回去给她。刚好有四块,我就全带过去了,去了之后我还给我婆婆说都给你拿过来了,但是一共四块不要介意,你用就行,婆婆笑笑不说话。 过了几个月回去吃饭,临走时婆婆塞给我一兜油酥饼,特意说装了四张。我捏着油纸袋边缘,心里像塞了团湿棉花——上次那四块肥皂的事,她果然记着? 又过了段时间,婆婆让我回去拿菜。她从菜园摘了佛手瓜,先往袋子里放三个,看了看又添两个,手指在瓜皮上摩挲半天,最终还是拿出来一个,凑成四个递给我。阳光斜斜照在她花白的鬓角,那双攥着瓜蒂的手,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 我把这事跟老公说,他歪着头想半天,说妈不是记仇的人,你是不是太敏感了?我把佛手瓜在茶几上摆成一排,四个圆滚滚的绿皮瓜像在嘲笑我:哪有这么巧的事? 半个月后,婆婆打电话让拿新晒的萝卜干,老公非要拉着我一起去。饭桌上她没提袋子的事,只是夹菜的筷子没停,说我最近瘦得颧骨都尖了。我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眼睛总往厨房瞟——这次会是几个? 临走时婆婆拎出布袋子,里面是硬邦邦的袋装萝卜干。我刚要摸数量,她就说:“拌了辣椒面,你上次说喜欢吃辣的。装了四袋,一袋够一顿,放冰箱别坏了。” 我指尖触到袋子上细密的针脚,突然想起她纳鞋底时,也是这样数着针数走线。 老公在旁边插了句:“妈,多装两袋呗。”婆婆摆摆手,竹椅在水泥地上磨出轻微的声响:“多了吃不完浪费,她一个人住,一顿吃半盘,四袋刚好四顿。” 我望着她袖口磨出的毛边,后颈突然冒出汗来——原来她算的不是“四块”,是“够不够吃”。 秋天单位发了箱苹果,我挑了八个最大的装筐里。婆婆看见苹果眼睛亮了,找出竹篮一个个码进去,数到八时抬头笑:“这么好的,你留着吃啊。”我把篮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单位发了一箱呢。” 走的时候她塞来罐腌鸭蛋,我掂量着重量数了数,六个。“妈,这次咋是六个?”她正给罐口缠保鲜膜,闻言抬头看我,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织出细纹:“你拿八个苹果,我这鸭蛋个头大,六个跟那八个差不多沉——你一个人拎着沉。” 后来老公才说,婆婆年轻时挨过饿,给东西从来论“份”:一块肥皂能用三个月,四块刚好一年;一顿饭吃半盘萝卜干,四袋不多不少;苹果按个数,鸭蛋按分量——她不是记仇,是把“不浪费”刻进了过日子的细缝里。 再后来给婆婆送东西,我不再说“就这些别介意”,只把袋子往桌上一放:“单位发的,我用不上,您留着。”她给我回礼时,我也会笑着说:“妈,这萝卜干拌面条香,下次有多的给我留两袋。” 她总是边往袋子里装边应:“行,等霜降了我再晒点,多拌点辣椒面。”阳光落在她翻动萝卜干的手上,那些曾经让我不安的“数字”,突然都变成了会呼吸的暖意——原来长辈的爱,从来都藏在算得清的数量里,和说不出的体谅中。
再见少年拉满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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