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回到大学参加毕业40周年同学会,一踏入校区,时光仿佛倒流。那棵我们曾无数次在树下读书、谈理想的百年大榕树依旧浓荫如盖,气根垂落,像岁月无声的垂帘。红砖绿瓦的怀士堂静静矗立,爬山虎爬满了半面墙,斑驳中透出书香的沉静。马岗顶的小坡上,当年晨读的石阶还在,只是青苔爬上了边缘,脚步踏上去,软软的,像是踩在记忆里。 江边的晚风依旧温柔,夕阳洒在怀士堂前的草坪上,泛着金光。黑石屋前的木棉树早已参天,春天若来,想必仍是“英雄树”般烈焰绽放。我们曾挤在七号楼狭窄的宿舍里谈天说地,如今楼墙粉刷一新,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走廊尽头的老式水房,仍依稀可辨旧日痕迹。 坐在岭南风格的廊下茶叙,老同学们围坐一圈,笑声中夹着乡音与感慨。我们是1980年代初走进这所名校的一代,来自城乡各地,有干部子弟,也有挑着扁担来报到的农家孩子。一张录取通知书,真真切切地抹平了出身的沟壑。四十年中国巨变,我们也都随时代跃迁——无论官职、成就或财富,更动人的是子女的教育与眼界,完成了一次代际的“社会摇匀”,这在世界都罕见。 可聊到子女,笑声渐淡。大半人孩子留洋,定居海外,而第三代几乎不婚不育。有人叹道:“我们拼了一辈子,到头来,连个喊爷爷的声音都没有。”话落,众人默然。人情再深,也抵不过地理的遥远与文化的隔膜。 临别前,我独自踱步至惺亭,月光穿过藤蔓,洒在石桌上,恍若当年诗社夜聚。有人轻吟起《兰亭集序》:“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心头一颤。我们曾在这里写诗、辩论、畅想未来,以为人生是一条不断上升的线,却不知亲情也会有断点,团圆也会成奢望。 回到家中,夜不能寐。窗外城市灯火如星,可心却空落落的。那一张张熟悉又微显苍老的脸,那一声声带着笑意的“老同学”,竟成了此刻最深的慰藉。我们这一代人,扛过了艰难,跃上了高处,却可能走不进儿女的日常,也等不来孙辈的呼唤。校园依旧青春,而我们,正静静走入人生的深秋。原来最怕的不是老去,而是老了之后,连个说“今天天气不错”的人都没有。
最近回到大学参加毕业40周年同学会,一踏入校区,时光仿佛倒流。那棵我们曾无数次在
潘达林
2025-12-07 00:0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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