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以为，把望远镜发射到大气层外，就能躲开星链之类卫星星座的干扰，那可就太天真了。不管是马斯克的“星链”，还是其他正在争分夺秒上天的卫星星座，都在把地球近地轨道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过去，我们总担心这些卫星会干扰地面的天文台，但最新的分析显示，哪怕是太空望远镜，也难逃被这张大网“封锁”的命运。～～～～从“偶然闯镜”到“漫天划痕”问题的核心在于数量。在廉价火箭技术出现之前，天上的卫星不算多。哈勃望远镜运行了这么多年，只有大概4%的照片里会偶然出现卫星路过的轨迹，就像拍照时偶尔有路人闯镜，虽然烦人，但还能忍受。但根据向监管机构提交的发射计划，未来十年内，如果所有商业公司的雄心壮志都兑现，地球轨道上将会有大约55万颗卫星。这个数字是现在的几十倍。NASA埃姆斯研究中心的科学家做了一次模拟推演，结果发现：未来的太空望远镜，睁眼看到的可能不是星辰大海，而是满眼的“划痕”。“受灾”最严重的可能是正在研制的中国空间站工程巡天望远镜（CSST）。为了便于维护，CSST需要和中国空间站伴飞，因此轨道高度相对较低。这意味着，绝大多数商业卫星都会在它的头顶飞行。根据模型测算，未来CSST拍下的每一张照片里，平均会出现92条卫星留下的亮线。这已经不是“误入镜头”了，这是在照片上涂鸦。欧洲航天局计划探测暗物质晕的ARRAKIHS任务也不乐观，预计每张照片会有69条划痕。连老牌的哈勃望远镜，平均每张照片也要多出两条杠。这对于需要极高精度的科学观测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一种讽刺的“恶性循环”卫星本身不发光，它们是反射太阳光。当卫星飞过望远镜的视场，就像有人在电影院里玩手电筒，瞬间的强光会在底片上留下一道道明亮的轨迹。更荒诞的是，人类为了解决问题而做出的努力，反而加剧了这个问题。此前，为了平息地面天文学家的怒火，卫星公司（比如SpaceX）承诺调整卫星姿态，甚至加装遮光板，尽量把光反射回太空，减少对地面的光污染。这听起来很负责任，对吧？但对于运行在太空中的望远镜来说，这简直是灾难。卫星把光反射回太空，恰好就射进了那些在更高轨道、或者仰望星空的太空望远镜眼里。此外，卫星为了获得能源，太阳能板必须时刻对准太阳，这使得它们在某些角度下，变成了一面面耀眼的镜子。～～～～无处可逃的困局面对这张日益收紧的天网，天文学家发现自己几乎无路可走。能不能把望远镜送得更远？像詹姆斯·韦布望远镜那样，跑到距离地球150万公里的拉格朗日L2点，确实能躲开这堆烂摊子。但那意味着极高的发射成本，而且一旦出故障，根本没法派人去修。那能不能让卫星飞低点？如果把卫星轨道降低，它们确实能避开很多观测视线。但低轨道意味着稀薄大气的阻力更大，卫星需要消耗更多燃料维持高度，寿命会大幅缩短。指望商业公司为了天文学牺牲真金白银的利润，显然不太现实。目前来看，除了呼吁划定“轨道保护层”这种行政手段外，技术上并没有完美的解药。我们正处在一个尴尬的历史节点：人类航天技术的爆发式增长，正在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逐渐关闭我们要去探索的那扇窗。当55万颗卫星如同蝗群般包裹住地球时，我们引以为傲的“太空之眼”，可能不得不透过密密麻麻的栅栏，去艰难地窥探宇宙的秘密。～～～～～～图为不同空间望远镜受卫星轨迹污染影响的模拟曝光图，根据2040年前投入运行的已公布卫星星座的轨道和物理参数模拟。左下为中国空间站工程巡天望远镜（CSST），受影响最为严重。信源：Borlaff, A.S., Marcum, P.M. & Howell, S.B. Satellite megaconstellations will threaten space-based astronomy. Nature 648, 51–57 (2025). DOI: 10.1038/s41586-025-09759-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