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的越南丛林，雨丝裹着雾气，把整片山都泡得发潮。 她的解放鞋陷进烂泥里，每走一步都要拔半天，帆布背包带子磨得肩膀生疼，里面除了半块木薯饼，还有颗拧开盖的手榴弹。 天刚亮那会儿，队长拍着她的后背说，峡谷那头有支美军侦察队，得引他们进来，"记住，装得像点，就当是找牛的村姑"。 溪边的茅草动了动，七个穿迷彩服的大兵钻出来，M16步枪晃悠着，领头那个中尉的钢盔上还别着片树叶。 她故意让竹篓里的野菜掉出来，蹲下去捡时，眼角扫见他们的水壶快空了——昨晚游击队把上游的水源动了手脚。 "喂！"中尉用英语喊，手按在枪套上，"见过游击队吗？" 她抬起头，露出怯生生的笑，手指绞着衣角，用越南话混着几个法语词说自己迷路了，水牛丢在山那边。 中尉朝身后摆摆手，队伍跟上她。 她走得慢，故意踩进积水坑，让泥浆溅到裤腿上，看起来更狼狈些。 竹篓底的手榴弹硌得腰生疼，她数着步子，八十步，九十步，前面就是峡谷最窄的地方，石壁上能藏一个班的人。 "这边近，"她回头指，声音发颤，"水牛喜欢在那边的竹林里歇凉。" 太阳爬到头顶时，队伍进了峡谷。 两侧的山壁陡得像刀削，竹林密得连风都钻不进来，她突然往左边一扑，同时扯开手榴弹的拉环。 爆炸声刚起，山壁后的机枪就响了，子弹扫过草叶，发出"嗖嗖"的破空声。 美军士兵趴在地上还击，有人想往后退，却被藤蔓绊倒，钢盔滚进溪水里，漂得老远。 她爬起来就跑，帆布背包被流弹穿了个洞，白花花的大米漏出来，撒了一路。 烟雾散了些，中尉看见三个弟兄趴在溪水里不动了，还有五个在地上打滚，血把溪水染成了粉红色。 他抓起电台喊支援，手指抖得按不准按钮，眼睛盯着她逃跑的方向，那背影纤细得像根芦苇，却比钢枪还扎眼。 后来在战俘营，看守说她长得清秀，不像杀人不眨眼的游击队员。 她没说话，只是摸了摸左胳膊上的疤——去年美军飞机轰炸村子时，弹片擦过这里，当时母亲正往灶里添柴，整个人炸得只剩半条胳膊。 北越的征兵站总排着长队，一半是女人，她们的步枪比自己还高，却攥得比谁都紧，背包上别着写有"胡志明"的布条。 美军巡逻队后来见着越南女人就搜身，连十二岁的小姑娘都不放过。 有次在稻田边，一个老婆婆给他们递水，中尉一把打翻水壶，里面滚出颗手榴弹——原来她们都学会了这招。 他开始做噩梦，梦见自己抓着那个女游击队员的头发往石壁上撞，醒来发现手里攥着妻子的睡衣，指甲掐出了血印。 她后来被战友救出来，躲在山洞养伤时，队长拿来张报纸，上面印着她的照片，标题写着"越共女匪首"。 "他们怕你了，"队长笑，往她嘴里塞了块糖，"以后得换个样子，别总穿蓝布衫。" 战争结束那年，她在河内的医院里见到个美国老兵，坐在轮椅上，腿空荡荡的。 老兵盯着她看了半天，突然说"峡谷...1969年"，眼泪混着口水往下流。 她没说话，转身走了，白大褂口袋里装着女儿的照片，孩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极了没打仗前的自己。 现在纪念馆里还摆着双解放鞋，玻璃柜里，泥浆结成了硬块，鞋头磨穿个洞，露出里面的稻草鞋垫。 说明牌上写着"青年突击队员陈氏兰的遗物"，可没人知道她后来去了哪里。 有人说在湄公河三角洲见过个老婆婆，总坐在河边洗野菜，洗得特别干净，好像要把什么东西从叶子缝里彻底洗掉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