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9年冬，红烛还没烧到根，张汝舟的手就掐上了李清照的脖子。 他吼得唾沫星子溅到她脸上：“你到底藏哪儿了？” 前一刻他还替她拢紧披风，说“姐姐别怕，以后有我”。 李清照的指甲抠着他手腕，脑子里嗡嗡响——锦盒里的《赵氏金石录》手稿，青铜鼎的兽纹还硌着掌心呢。 她46岁，刚在建康城外给赵明诚烧过七七。 金兵踏碎汴京那年，他们推着独轮车逃，书画装了十五车，路上遇着乱兵，她死死抱住书箱，车把撞断了，木屑扎进掌心。 现在独轮车还停在院角，轮子上的泥结了冰，像块硬邦邦的疤。 有人劝她：“寡妇家带着这些宝贝，走夜路都怕鬼。” 她懂。去年在洪州，客栈老板半夜撬她房门，说是“帮你看管”，结果被她用砚台砸破了头。 张汝舟是军中的小官，穿一身皂色袍，说话斯斯文文，说“我帮姐姐护着这些，就像护着自家祖宗牌位”。 她把锦盒钥匙塞进袖袋，跟着他拜了堂。 头三天，他真没碰那些箱子。 晨起给她端热粥，傍晚陪她看夕阳，还说“姐姐的词写得好，我拿去给弟兄们念念”。 第四天吃过晚饭，他擦着桌子问：“那些青铜器，能不能先典些钱？军饷快发不出来了。” 李清照的心沉了沉，说“那是明诚的命根子”。 他手一顿，抹布掉进盆里，水花溅了一地。 第五天夜里，他就动了手。 指甲掐进她脖子，她看见他眼里的红血丝，像客栈老板那天的凶光。 她挣扎着抓起床头的青铜镇纸，砸在他胳膊上。 他松了手，骂骂咧咧地摔门出去，留下满室烛泪，淌得像条小蛇。 那些青铜器上的绿锈，到底是赵明诚的心血，还是她的催命符？ 有人说张汝舟本就是军中混混，骗婚是常事；也有人说乱世里谁都慌，他不过是想抓点实在的。 李清照不管这些。她摸着锦盒上赵明诚刻的小字，突然想起十八岁那年，他从集市上抱回个残破的陶罐，说“这是汉代的，你看这纹路”。 她开始偷偷收集东西。 张汝舟虚报军功的文书，他跟同僚借钱不还的字据，甚至他藏在床底的赌债欠条。 三个月后，她走进了官府，把一沓纸拍在桌上：“他骗婚谋财。” 宋朝律法严，丈夫有罪，妻子告官要坐两年牢；但骗婚谋财，他得流放。 牢里的日子短，只有九天。 旧友搭救，她出来时春寒料峭，袖口还沾着牢里的霉味。 张汝舟被押去柳州那天，她站在城门口，没看他，只盯着怀里的锦盒——锁没坏，里面的手稿边角发了潮，她晒在院子里，像晒着满地碎金。 后来她辗转江南，从建康到金华，锦盒一直捆在背上。 有人想买她的《兰亭序》摹本，出五十两银子，她把银子推回去：“你买得走纸，买不走上面的字。” 夜里写词，烛火晃得影子在墙上动，她总觉得赵明诚就坐在对面，笑着说“你这句比上次的好”。 73岁那年，她把锦盒交给了州府的藏书楼。 管理员翻开《金石录》，看见扉页上有行小字：“余建中辛巳，始归赵氏。” 墨迹淡了，旁边用朱砂补了几笔，歪歪扭扭的，像个老人在叹气。 现在书库里还存着那本手稿，纸页黄得像秋叶。 有人说她傻，守着堆旧纸过一辈子；也有人说，那不是旧纸，是一个女人在乱世里，没被掐灭的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