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岁谷正文临终憾：痴恋张瑞芳一生，电话表白遭怒怼。 2000年，上海，秋天，窗外有风，屋里一台老座机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显示是国外打进来的号码，话筒那头自报姓名，谷正文，老名郭同震，声音压着，可耳朵里能听出那点兴奋，像多年没见的同学突然翻出旧同学录，拨了第一行的那一个。 张瑞芳嗯了一下，停了会，问他找她做什么，屋里空气跟着沉下去，像是有人把窗子关死了，谷正文又去说北大剧社，1935年，他带她进去的那次，他还记得门口那盏昏黄的灯，张瑞芳直接打断，人没变，话也直，说你当年自称革命青年，怎么跑到敌人那边，这一刀下去，电话那头没声，连远处走廊的脚步都像停了。 这通电话他亲自拨的，不给旁人代劳，老得起不来太久站不住，院子里狗一圈一圈绕着走，佣人换了又换，口音不一样，来去匆匆，理由都是安全，防暗杀，连自家孙子来都要先打招呼才能进门，他心里算过账，时间不多了，想拿起个听筒，去找一个还在的人，一个听得懂他旧名字的人，一个能把郭同震三个字接回来的人。 两人年轻时差点成事，差在那一点点气味对不上，1935年北平，学生在街上走队列，口号一阵一阵往上冲，谷正文那时还叫郭同震，北大预科，对戏有劲，白天开会写纸条，夜里排戏做灯光，话剧社那间教室，他第一次看见张瑞芳，台上一站，声台形表一步没差，眼睛里亮，动作利落，他去打听名字，知道是天津来的姑娘，家里书多，父亲是保定军校出身，母亲早年入党，家风硬，张瑞芳在校外排戏，有票就去看。 散场在人群里跟着走，第二天就想法子把人拐到北大剧社，给她改台词，换动作，排练完帮她收麦克风线，他自觉这事八九不离十，心里已经起框架，等到发现她和社里另一个演员余克稷走得近，散场只剩他一个人蹲在黑台边角拾道具，那点火焰就灭了，追也追过，送过本子，写过纸条，在社刊里把她夸到天花板，回信没有，见面也平静，张瑞芳讲得直，你这股劲，不像真要去做革命。 海峡一边一条路，另一边另一条路，走久了就远了，张瑞芳留下，进了系统，拍戏，带新人，开会，下基层，挨冲挨碰都扛过来，几十年过去，台上台下都在，后来拿终身成就奖，一身正派的样子站在台上鞠了一躬，照片在很多单位的走廊挂着，谷正文去了台湾，换了制服，进了情报系统，保密局侦防组，军衔一路往上，工作换成了那种不见天的活，房间小，灯亮着，桌上有笔有本，来的人坐下就要问，嘴硬就用硬的，口软就写，出来的人有的走了，有的没走，名字都留在那几本里。 吴石那个案子，文件在柜子里，现在翻不到了，老同事提起只敢压低嗓子，吴石，国民党中将，地下那边的线，在台湾高层做事的，抓到以后不写不说，不认，不抖，谷正文亲自上，问白天，问到晚上，再换方法，换人，换节奏，还是没把话撬出来，回家吃不下，睡不长，连狗看见他都往别处躲，后来吴石被枪决，酒杯在家里连着两天没离手，他对着窗外说了一句，这个人，是他这一生最没拿下的人，这句落在地上，没人接。 人到晚年，门越关越紧，家里装了不少摄像头，水要当面开封，饭先让人试一口，怕旧账找来，怕熟人变生人，怕名字被念出来那天门口突然多了几个人，他想来想去，能打电话的人不多，想到一个，还活着，也在，能记起他旧名字的，张瑞芳，孙子在国外，儿女也在那边，回台北只当探亲，老同事不是不见了就是不愿见，电视里讲历史，有他那段，却没他那个名，他把听筒拿起来，这时候手不太抖，号码还算顺，响了三声接通，他刚说出名字，自己就知道这通电话不是讲情，不是旧情复燃，只想让人喊一声郭同震，像在黑屋里点一根火柴，看一眼自己的脸。 张瑞芳那边没给台阶，她听他绕了一圈，说了一句直的，你当年自称革命青年，如今怎么走到敌人那边，她说话没有高低，像是把一张旧照片翻到背面，空白的那一面冷冷的，他这辈子最怕的，不是被骂，是被这样一句话把身份拿掉，像是有人把名片抽走，她挂掉电话，没再提，后来朋友饭桌上有人问起，张瑞芳拿筷子敲了敲碗沿，说他，不稀罕。 北大剧社那拨人，多数留在这边，有的去做文化干部，有的在剧团教年轻人，有的把戏磨到极细，白天开会晚上排练，走廊里常常灯亮着，唯一走远的是他，口号喊得响，转身穿上另一身衣服，进了一扇门，出来就成了另一个人，这种落差，张瑞芳最是接受不了，她本来就没有把两人看成一路人。 2007年他走，九十七，病床边机器亮着，滴声不忙不乱，整整一年做同一个梦，梦里吴石坐在椅子上，不说话，只看着他，他醒来伸手去摸床头的灯，灯开了，人还在梦里走不出来，还有几次梦见剧社的舞台，帘子拉开，木地板有光，台下坐着一个背影，像张瑞芳，他喊，以前的名字，喊久了她也不回头，屋里还有人，老婆在，话不多，儿女在美国，没有赶回来，院子里几十条狗，不叫，门冷冷的关着，他以为这是爱情没成事，心里一直揣着那点子事，其实更像一辈子兜了个大圈，走到尽头才回头看，第一步就走偏了，后面每一步都在补那一步，补不回来。
